第十二章 绿羽

    姜玉在城郊荒野处，看见她围在火堆边弹着琵琶，一边的男人带着孤独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，她一双手上下飞动，有别于一般的缠绵悱恻，她的琵琶倒是铮铮如铁一般，唱着一首极为豪气干云的曲子：

    “?造划之陶物，莫不有终期。?莫不有终期。?圣贤不能免，何为怀此忧？?愿螭龙之驾，思想昆仑居。?思想昆仑居。?见期于迂怪，志意在蓬莱。?志意在蓬莱。?周礼圣徂落，会稽以坟丘。?会稽以坟丘。?陶陶谁能度？君子以弗忧。?年之暮奈何，时过时来微。”

    一唱三叹，周围男子莫不鼓掌叫好，姜玉跌跌撞撞拿着酒过去，坐在一边，痴痴地听着，那名女子看着周围众人，最后停留在姜玉身上。周围男子会意，离开走到一边，独留下二人。

    看似两个本该相逢的人，彼此都有一种强烈的认同感，在荒草覆没的郊野，隔着火堆，默默相对无言。乌云遮眼，天地一片寄情，只有风，没有月。

    绿羽走过去，坐在姜玉身边，放下琵琶，姜玉顺势倒在她的怀中，眼色迷离看着远处眷恋草丛的萤火虫。

    “在我眼中，很多女人如同疯子或者白痴，可你不一样，你，你，让我觉得，无比心安。”姜玉在绿羽怀中，喃喃说着。远远看去，两个孤魂人影在黑色中团圆。

    “也许你只是觉得，我们是同类罢了。一样的流离失所，一样的莫名奇妙。”绿羽看着姜玉迷离的神色，轻轻擦去他嘴边的酒渍。

    “莫名奇妙？”姜玉傻傻地笑着。

    “若是正常的人，哪里会在此时出现？又这样说话呢。”绿羽的喉间轻轻滑动，溪水流淌般的声音落入姜玉耳中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金钱，你没有美貌，如此才不算辜负。”姜玉口齿不清地说着。

    “听上去你辜负了很多人？”绿羽没有压迫感的语气，如同古井寒潭中清冽净水，涤荡着姜玉的灵台。

    “很多人？多少人我不知道，就像走在池边，不小心沾染了衣裳，既不能怪我走过去，也不能怪池塘水中白珠。”姜玉昏昏睡去，将黑夜渐渐凋零。

    绿羽抱着他的头，看着远处飘忽的萤火虫，似在喃喃自语：“一切总归是徒劳，没有意义，可正是没有意义，才好赋予意义。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，这绿羽是姜玉自己的幻境还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，在陡峭的时间中命定的相逢，她在姜玉耳边低声说道：“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姜玉醒来时，发现自己在破庙，昨日的绿羽完全没有踪影，可身上还有别人的余温，庙宇的角落里还有蜘蛛的蛛网，案上供着的佛祖依然法相庄严，四处没有什么改变，而姜玉起身，看着旭日东升，一路出了庙宇。饮酒过度伤肝，多思伤脾，终日乱食伤胃，五石散损六识，再加上随便就是暴揍一顿，已然是个这样一身伤一身疾的人。可这兜兜转转一路又到了苏州。这般风尘满面地，竟然到了当初成婚的宅子。我竟快忘记，他还是有妻妾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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