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红着双眼,显然是在努力抑制眼泪,也求之不得赶紧离开,便应了。
刚走几步见少羽未曾跟来,便想拉他离开,未想被少羽甩开了手,木讷了一下,总觉得,少将军的杀意弥漫在这寺院的空气之中,徒然看着少将军怒气冲冲的疾步离去,才硬着头皮追上去。
人走了,她一步一步靠近,每走一步,她可以想到很多,无论是心中不舍,无论是任何,她必须开这个口。
便是这时,引路僧人前来:“禅师有请。”
他笑笑:“我此行便是为了见一见大师。”
海月云咬咬唇:“去吧,我等你。”
他也未推辞,便随着僧人进了那扇门。
“禅师,方才禅师还有意撮合这两人,为何此时禅师却是劝解看破,何故如此?”
老禅师笑了笑:“时不同,路不一。屋外人心仍旧执迷不悟,便是天意在告诫贫僧,此人一切早有定数,岂是外力所为。此女命数坎坷,若是勉强将那人推过去,反倒可惜了他的修为纳!善哉善哉,虽说上苍怜悯万物之心是一样的,可贫僧与此人有缘法,辗转十世便也是该还之时,适才劝解看破,有助心也。”
“禅师的意思,是方才忽然算出来,与那人有相欠,故而才叫小僧快去请此人进屋点化么?”
老禅师双手合十:“不可说,不可说,贫僧已经回答你满百次,了了百年前一个许诺,如今你与贫僧的缘法也尽了,贫僧的尘缘也已尽数了结,是该上路了。阿弥陀佛。”
说罢便合上双眼,不再出声。
和尚等了许久,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探,手一颤,圆寂了!
和尚连忙双手合十,向老禅师一拜:“阿弥陀佛,禅师”
风停了下来,就在他出来之后。
他却不语。
似有心事,心事重重。
静得仿若只剩下两人。
海月云打破了沉寂。
“大祭司,本殿求祭祀一件事。”
孩子……
海月云咬咬唇,缓缓开口:“带走我的孩子,将他(她)养育成人,永不告知关于我的事……”
远处本打算走来一人,瞧见了这一幕,却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,也未曾打算偷听,那袭黄裳便毅然转身原路返回:看来他回来太早,所以得继续去‘求姻缘’,恩,就是这样。
只是这黄裳少年离去时有些在意,只因他瞧见不远处那尊宛如杀神般的阎少羽,不过转念一想,那也是人家的事,再说,那尊杀神一般的存在是与那女子相熟的,在那里看着那女子也不奇怪。
黄裳渐渐远去,那个人,俊美的少年冰冷的眼神还不曾移开。
菩提树下故人相望,于故友的请求,他却沉默。
不知进去之后,那老禅师与他究竟说了些什么,叫他如此异常,仿佛一瞬眸中便盈满了沧桑。
亦或是遇见了什么,才叫得这般沉寂。
静……
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,最后留恋的眼神,再将大祭司细细端详一遍,遂倾城一笑,风便起,好似她心中的悲凉,带着寒意拨冷了肌肤。
她说:“大祭司,能否最后替本殿卜上一卦?”
她的笑,如此凄美,像是绽放在彼岸的那株红,决然,且孤独。
“本殿能否手刃仇人,祭奠亡国之恨?”一颗泪珠,晶莹剔透划过了面庞,她凄美的笑深深灼痛了他的眼。
沉默再也没有继续,他缓缓开口:“我不是你的大祭司。”
海月云走了。
似是什么都未曾留下,似是不曾来过,未曾回头。
穿过石梯,海月云才知道,原来,人,可以流下这么多的眼泪,似乎总也干竭不了,她擦了擦泪痕,是想起从前大祭司总是一个人仰望天空,仿佛总有一天他会飞向那里,再也不回来。
一抬头,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,深不见底般的深邃。
守护了她一生,陪伴了陈国百年之久的人,都能走得如此洒脱。
海月云凝视着阎少羽,阎少羽却不是同样的看着她,很快的,移开了视线,淡淡的说着:“该启程了。”
启程?
带着你的孩子回到那个恶魔的身边吗?
你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也不能让你知道。
可如今,我心中更是悲凉。
大祭司,不承认自己就是大祭司,他原来,原来不是有难言的苦衷,原来他是真的罢手了,真的将陈国遗弃,百年之久,那个神一样的男人,就这么说离开,就离开。
哪怕跟她说一句,这一切,皆是天意,我无力为之。
哪怕只说这么一句,当着她的面,说这么一句,她的心也能好过一些,她的灵魂也不至于如此痛楚。
她悔,悔不该认出大祭司。
不该。
就当作大祭司已经死了,早在国破家亡之前,一直兢兢业业为国,为民奉献了一生,就是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,就让她铭记着这个就好,至少在她死前都不要叫她知道这样的真相。
可是,当大祭司说出那句话的时候,她一直抱有的期待,彻底的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