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忤逆的臣弟准旨还他一个王妃。
可是她醒来了。
可是她却如此厌恶自己!
明明他该生气,该发怒……可是他心中只有怜惜与内疚。
深深地,牢不可破般的入侵了骨髓,刻画在了灵魂之中。
或许,是上辈子所亏欠的,这辈子才叫他来偿还,他明明告诉过自己可以更狠一些,他向来就是个人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大将,至少所有人都告诉他,他是个这样的人,可是,为什么偏偏是她,为什么偏偏对她做不到!
一路深深浅浅的脚步,她要去哪里?
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?
此时的阎少羽竟然庆幸,竟然在庆幸她的欺骗,只因为她至少还有地方可去,一个假意死亡的欺骗,那个人,他清楚那个人一定会照顾好她。
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。
那个人手里是否有足够珍贵的药材?
是否请得到医术绝顶的大夫?
忽然,他的脚步顿了顿,随着前方那个脚步忽然的停下,他也不再向前。
海月云在想什么?
是考虑要去找她的心腹么?
是啊,她该去的。
只因为她不愿意受他的照顾,那她就因该去那里。
他一定会装作不知情,一定会那么做,至少在她身体痊愈之前,他都会装作不知情……
就在这一瞬,阎少羽本可以再想更多的时候,那抹单薄的倩影忽地晃了几下,他的世界凝结了,甚至忘了思考,下一瞬本能的飞奔过去,接住了那轰然倒下的背影。
留在他眼里的,仅仅是那苍白的脸,那紧闭的双目,与那痛苦紧皱的眉梢!
云儿啊,纵然是这样了,你还是不愿意留在王府,是因为你的仇恨驱使?
还是因为,你恨我,恨我娶你那日所出的羞辱之词!
王妃不住王爷府,这事,几乎人人都知道。
阎少羽甚至罕见的懒得管众人的纷说,可以说是阎少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听到这些流言蜚语,他每一天,几乎不眠不休,一直在那一家客栈照顾着海月云。
将整个客栈包揽下来,将整个王府所有最好的锻被餐点几乎尽数都搬了过来,将所有的大夫能请得都请来,只为一人。
当海月云转醒时,他又逃了。
苍茫的逃走。
店里的人,都早已是他阎少羽的人,没人敢嚼舌,就连那原先伺候她的丫鬟都不敢说真话,只叫她以为,又回到了原地。
可她不是傻子。
不会看不到身上盖着的料子是什么人才用得起的,不会吃不出那些送来的东西里面所掺进的名贵药材,只是她也不说什么。
至少,当她能从客栈的窗户看到街市的人潮时,她便决定什么都不说。
阎少羽会做什么,做了什么,与她其实再也无关,她心底清楚,只是在那王府之中,她住不下去,那里曾给予过她那未出生的孩子一个梦,那里深深的烙痛了她的心房。
既然不是住在了王府,住在哪里,由谁照顾那又何妨,她无所谓。
这一次醒来,她也清醒很多,没了那种歇斯底里的丧子之痛的张狂,多了几分冷静,每天看着窗外人群,她总在想,她最应该做的,是养好身体。
如果自己倒下了,仇恨,就没人来延续了。
她也想过,或许此时的阎猎羽是不会将她再接入宫中的,她也做不到回到阎少羽身边,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,继续尽可能的设计她复仇的蓝图。
阎少羽的反复无常,不正是说明他做不到忤逆他兄长的事,不正是说明于她复仇没什么帮助么?
想到这里,她唇角总会化起一丝冰凉的笑意。
她想的更多的事,离开。
她想到了阊国。
阎少羽悔婚之事,恐怕早已在阊国悄无声息的种下了敌对的种子,她在此地显然没有容身之处,倒不如过得再狼狈些,去阊国。
或许有朝一日,能借阊国的手,除去她的恨。
她便是这么想的,也决定这么做,只是,有时候计划不如变化来得快。
病养还无半月,宫里就来了旨,陛下召她回宫静养,诏词颇为讽刺,言她为旖静皇妃。
好一个旖静。
她海月云还再变了装,换了身份了?
她可以当做是阎猎羽在惧怕她么?
怕她会离开会成为心患?
还是舍不得?
旨意宣完,她只含着笑,在众人的跪拜中,高傲的走出了这家客栈,在太监恭敬掀开车帘,她弯腰进去之后,在那帘子放下的瞬间,她看见了,人群中,那一双好似受了伤的眼眸,深深的注视着她。
阎少羽,无论你再做什么,本殿发誓。
你,阎少羽,再也不会成为本殿复仇的绊脚石!
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的是她的失去的,鲜红的血液代表着她的誓言。
本殿,再也不是你当初遇见的那个人。
仅仅半月不到。
海月云就再入了宫。
这一次,阎少羽无力阻拦。